第九章 雪后包子酒(下)(2 / 2)
“这个营养价值高,比较适合你。”兰倾旖咬了口包子,随意答。
许朝玄一愣,半晌没说话,慢慢咬了一口包子,唇角的笑意散了些。心中忽起燥热,他捞过酒坛,咕嘟咕嘟灌了两口,那种燥热立时平复许多。
兰倾旖目不斜视,仿佛没看见他此刻的失态。
“不用挑了,我吃。”许朝玄淡淡道。
兰倾旖充耳不闻,将挑尽香菇的包子塞给他,“没有选择时我们不得不委屈自己的口味,既然有的选,为什么还要薄待自己?何必连吃穿都忍着,过得这么憋屈?对你身体有益的又不是只有香菇。”
“你看起来不像这么好心的人,为什么对我计较这么细?”许朝玄淡淡问。
虽然她对他的照料是出于大夫的关心,但很明显不是每个病人都会有她这么无微不至的关心。
“因为你值得。”兰倾旖答的平淡。她的答案只分想说和不想说,而没有能不能说。“答案很煽情,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幼年学医,初时并不是因为喜好,而是因为自己也受了病痛折磨,不想日后再受这种苦。看见你,我就想到当年的自己。一样在黑暗中不得解脱,却从不放弃生存的信念和心中的热血,在旁人都觉得绝望时仍不肯放弃。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一样,最后挣脱黑暗重新走出来。”
许朝玄唇角笑意已消散,脸上的表情一时无法用言语描述清楚,眼底却初次散去了所有云雾,清亮灵透如水洗。
山顶气氛奇异,云雾风露,虫鸣鸟叫,这一刻都化作了虚无。这同样生来锦绣却命途多舛的两人,各自在自己的惊涛骇浪中沉静。
“抱歉和你说起这些煞风景的事。”良久,兰倾旖举坛咕噜噜灌了两口酒压下心底涌动的情绪,语调平稳如昔。
“不,我很庆幸。”许朝玄声音轻轻,如蝴蝶小心地落在花蕊,生怕惊了那娇嫩蕊心,“庆幸你能信任我,告诉我这些。”
他很清楚地知道如他们这种受尽人世打磨戒心深重的人,要对一个相识不深的人坦言自己狼狈弱势的一面有多难。
这个女子,温柔背后自在睥睨,谨慎而又不失洒脱,不为常规所拘,不被翻覆所惊,凉薄中不失柔软,狠辣中不失原则。像遥远天际的鱼肚白,美而鲜明地存在着。偶一抬头,才发现那光艳慑人。
兰倾旖一笑,并未再说什么。
坛中酒已空,最后一个包子她塞给了他。
两人起身下山,他们换了条路,从南山门那边走,反正临近晌午,行人不多,也不怕出事。
南山门前,兰倾旖抬头瞥了眼矗立在门前的五彩斑斓的参天大树,大约四五个人合抱粗。树上挂着红绸、香囊、彩条……甚至有许多零碎的小玩意,各种各样,几乎压弯了树枝,将大树装裹得极为华丽。
她目瞪口呆,“这个花哨华丽更胜新娘子的,就是祈福树?”
许朝玄莞尔,“你的比喻真新鲜。”
“这棵树好忙。”兰倾旖看着满树乱七八糟的玩意,由衷叹道:“好可怜的树!它承载了那么多人的愿望,每天都要忙着满足他人的愿望,什么时候能休息?它也不怕累出病来甚至累死?”
许朝玄低低闷笑,“真难得你还能为一棵树考虑这么多。”
“感叹一下罢了。”兰倾旖毫不在意地摆手,“走吧,回去了。”
“你不许个愿?”许朝玄问她。
“你信那玩意?”兰倾旖反问。
“不信。”许朝玄毫不犹豫答。
“那你还不走?”兰倾旖转身,她身子转到一半又顿住,拉住了打算转头的许朝玄。
“那个找过你的美人往这边来了。”兰倾旖低声道:“太子在她身边。”
许朝玄猛的抬头。目光,瞬间亮若锋芒。
还没来得及分辨真假,那个刻入他骨髓的声音,已远远近近地飘来。
“霍小姐,听说昭延寺的祈福树甚是灵验,小姐何不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