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旗开得胜,红娘难为(2 / 2)
随着当当的钟声渐渐响起,避入议事堂的扇子吴心头稍定。一面庆幸自己当初就把这地方当成了最后一道防线,一次次加固了不少,人要闯进来至少得好一阵子足够等到援兵;一面他却免不了狐疑起大刀冯突然大起来的胆子。虽只是打了一个照面,可大刀冯手底下的这些人却做不得假,彪悍精壮,竟一个个全都是生面孔。
“龟儿子,你还想等援兵?做梦!来人,他们不出来,给老子用火攻烧死这些狗日的!”
扇子吴本还以为外头是说说而已,然而,在嘈杂的声音中他没有听到任何预料之中的厮杀,只有此起彼伏的嚷嚷,以及屋外突然出现的熊熊火光。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身边就有老弟兄声音颤抖地叫道:“是火攻,这些狗东西真想把咱们烧死在里头!”
尽管他们平素打劫商旅绑架肉票从无畏惧,可此时此刻一个个汉子都是满脸的惶然,尤其是当闻到那一股股货真价实的焦糊味时,就连扇子吴也变了脸色。他好容易定了定神,这才高声叫道:“大刀冯,你就不怕杨大哥异日带人平了你的寨子!”
“你不就仗着杨虎的势么?老子告诉你,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
眼见从前百试不爽的最后一招也没了效用,扇子吴终于忍不住了。相对于死,他更怕被人活生生烧死在里头,因而冲着左右使了个眼色,几个人立时疾步冲到了前头,将刚刚奋力放下的大门闩抬了起来。这时候,扇子吴方才又大叫了起来。
“大刀冯,做人留一线余地,这穷独山的基业我全都让给你,只要留我兄弟一条生路,日后杨大哥面前,咱们也不计较今天的事,……”
“呸,少说废话,杀了你们几个,这基业一样是老子的!除非你降了我,否则什么都甭提。老子数到五,你要是再不出来给个明白话,老子就一把火把这儿烧成了平地!”
此时此刻,尽管异常不甘心,可山匪响马盗最信奉的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更何况就算他想死扛到底,身边的老兄弟也必然不肯死,扇子吴不得不咬紧牙关,拉开门就大步走了出去,口中嚷嚷道:“得,老子认栽,以后再不敢叫大当家的,这名头让了你就是!”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大刀冯左右竟是五六把弯弓如满月的弓箭齐齐指着自己,正大吃一惊的当口,大刀冯旁边一个灰衣汉子突然一挥手,竟是一簇箭矢直接往他这边射来。虽说他立时反应过来挥刀挡格,可架不住这一回齐射之后又是一回,他右肩左腿和左胁先后中箭,一下子就站立不稳单膝跪了下来。眼前发黑的他见大刀冯狞笑着拎了鬼头刀上前,顿时本能地怒喝道:“你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他就只见那一柄自己嘲笑了多少年的鬼头刀当头直落了下来。他几乎连躲闪的空子都没有,就只觉得浑身一轻,随即视线竟是一下子抬高了。当看见底下那无头身子颓然倒下的时候,他才生出了最后一个念头。
这狗日的软蛋,老子居然命丧在了他手里!
一刀斩下,多年被人欺压的郁闷一扫而空,大刀冯顿时提着人头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一路杀将上来,虽说人大多都是那灰衣汉子带着手下砍杀的,可他身上也不无鲜血,这会儿占了最后一个便宜,在扇子吴仅余的几个头目看来,一身是血的大刀冯看上去异常狰狞。虽也有一个矮小汉子怒吼一声拔刀上前,但大多数人都是不敢动半步。果然,那矮小汉子还来不及冲到大刀冯跟前,一支羽箭就很有准头地钉在了他的喉咙上。
“要降的就丢下兵器跪下,否则就和这两个一样下场!”
当了多少年穷山匪,大刀冯直到现在才第一次喝出了这扬眉吐气的一句。眼见得一个个往日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家伙纷纷忙不迭地跪下,他不由又是一阵大笑,早先家眷被人扣着而不得不听命刘六刘七的郁闷全都丢到爪哇国了。
他和他的鬼头刀,何尝这么威武霸气过?
议事堂一角,蜷缩在那儿的安小白死死盯着外头的无头尸体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报仇的畅快,但随即又迅速消失了。他用了无数力气方才从那个牢笼中逃了出来,没想到却陷在了这里,那足以让他翻身的消息非但派不上用场,而且根本送不出去。可事到如今他只有先求保住这条有用的性命,其他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穷独山一股悍匪被连根拔起的消息送到徐勋案头,已经是第二天清晨的事了。这只是一次小小的演练,因而预料之中的大胜并没有让他感到多高兴。毕竟,以有心算无心,再加上这拨人平素也就是打家劫舍绑架肉票的小股山匪,手到擒来是应该的。而这一次之后能不能在别人有防备了之后仍然成功,这才是最要紧的。
缉盗的事情除了屠勋知道一星半点,就只有曹谦知道就连张永和神英,也只当徐勋是调了三百人出去到九边打探军情,根本没想到别的事情上。此时此刻,曹谦见徐勋在书案后头坐下,便上前侍立在旁边,低声说道:“大人接下来要立刻继续么?”
“等这消息散布开来看看四处反应再说。若时间来得及,那就再做一票!过年之前,必须打出威望来……那个白莲教的白瑛扎在京畿附近,实在是太让人不安生了,这些异端邪说最容易让民间百姓轻信,一定要尽快拔除。”
“大人所言极是!”
曹谦虽是跟着徐勋时间不长但短时间便得预机密,他自己也知道是沾了父亲曹雄和恩师杨一清的光。所以有些事情他是亲身参与,有些事情他却是冷眼旁观猜出了一个大概,对于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好些,只比弟弟年长不到一岁的平北伯,他简直是打心眼里佩服。此时此刻,他真心真意地附和了一句,却突然发觉徐勋侧头看了过来。
“小曹,我听说你有个妹妹?”
曹谦被徐勋这跨越度极大的问题说得一愣一时半会有些摸不清楚徐勋的用意,只得小心翼翼地说:“回禀大人,卑职是有个妹妹。”
“年岁几何,可曾许人?”
知道徐勋家中只有一妻,如今正身怀六甲,曹谦顿时更闹不清楚此问为何而来,便谨慎地答道:“舍妹今年刚好十四岁,待字闺中尚未许人。”
“哦,十四……”徐勋掐了掐手指一算,随即若有所思地说,“要说年纪也还刚刚好……对了,你父亲此去固原上任总兵,家眷可还留在延绥?”
“回禀大人,家父是西安人,所以家母和舍妹一直留在西安,此前并未跟去延绥上任,只有卑职一直随侍左右。如今家父新去固原,自然更不会带家眷了。”
徐勋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想当然了,自失地一笑便抬起头道:“我倒是忘记总兵副总兵上任,等闲不携家眷。不和你打哑谜了,直说吧,太后对皇上说,寿宁侯世子年纪差不多了,请皇上帮忙物色一门亲事。这满京城勋贵千金虽多,官宦小姐也不少,可我才让人问过寿宁侯夫人的意思,似乎她觉得那些千金太娇气。寿宁侯世子现如今被皇上发落到大同军前,是大同总兵庄鉴帮忙照应安置的,隐去了人的身份,听说做得有些章法。所以我思来想去,想问问你。”
这话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然而,曹谦愣了一愣,却颇有些踌躇。寿宁侯张鹤龄虽说是顶尖的勋臣贵戚,可名声很不好,张宗说此前刚到大同的时候,那种做派也让人敬而远之。虽说他启程赴京之前,这位已经渐渐收敛了许多,做事也勤恳了,但天知道是否真心改过。而且,外戚家的媳妇又岂是真好做的?可妹妹嫁人,若高嫁,难免要小心逢迎公婆,若低嫁,异日夫婿一事无成,还不是一样抬不起头来?
想来想去,他便硬着头皮说道:“大人,这事情可容我考虑几日?”
“这事情不急,我也只是一时起意,你大可和你爹商量商量。”
徐勋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想到,寿宁侯张鹤龄那么一个对张太后有些影响力,但却老闯祸的角色,不仔细捏在手心里,他实在是不那么若张宗说真混蛋,那也就罢了,可至少还是有些担当,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所以,眼见曹谦告退出去,他突然又开口说道:“对了,若是令妹脾气柔弱,这事就当我没提过。若令妹性子刚强,这事情你再考虑和你爹商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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