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南下密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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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南下密命
夜幕降临,心事重重的朱元璋再一次打开了李维正刚刚送来的密报,刺客就藏匿在秦王的府内,两个时辰之前已经离开了,向南而去,由秦王的三十名亲卫保护。
朱元璋当然知道他们要去哪里,棋局眼看要到高潮了,朱元璋心中却有些犹豫起来,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真要到翻脸的这一步吗?父子亲情和纲常权力在他心中反复交战,令他痛苦难决,朱元璋不由想起往昔岁月,那时他忙于向问鼎天下而战,对于儿子们,除了长子,其他人他都忽视了,尤其是次子,他几乎从小就生活在长子的阴影之下,卑微、渺小,从来没有得到过喝彩和光环。
是的,作为父亲,他对次子充满了歉疚,可作为一国之君,作为大明江山的掌控者,他不得不抛去这份亲情,世上最无情的也是帝王家,这一点,朱元璋深深地体会到了,为了朱家的千秋万代,为了大明江山的稳固,他不得不狠下这个心。
朱元璋的血渐渐地冷了,他终于在棋局中落下了争碁的一步。
“命锦衣卫指挥使和千户李维正速来见朕!”
半个时辰后,李维正骑马赶到了宫中,在宫门口遇到了匆匆赶来的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李维正连忙拱手问道:“大人,皇上这么晚叫我们可有急事?”
“我也不知,估计还是为了日本北朝使臣被杀一事,哎,让人头疼啊!” 蒋瓛当然知道李维正已经派人盯住了南朝使臣,他也知道这是皇上单独交给李维正的秘密任务,只不过皇上要大张旗鼓调查日本使臣被杀,他也只好装装糊涂,煞有其事地派冷千秋去调查,其实有的事情还是不要想看得太透才好,比如李维正今晚和自己一起被召见,他就知道今晚的事情最后必定是落在李维正身上,至于为什么,他就不想知道了,所以说聪明难,糊涂更难……
两人在御书房外等了片刻,一名太监出来低声道:“皇上命你们进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御书房,跪了下来,“臣叩见皇帝陛下。”
“你们起来吧!”
朱元璋正在批阅奏折,见两人来了,便停下笔问蒋瓛道:“日本北朝使臣被杀一案调查得怎么样?”
“回禀陛下,冷千户已经有确切证据是南朝使臣中的人所为,据查他们中间少了两人,明天一早就有正式报告。”
朱元璋点了点头便道:“朕也猜到了是南朝使臣所为,不过这是他们的内部事务,我们不要过多插手,把证据交给日本北朝使团便可,让他们去解决,然后将教坊司其他涉案人员给我斩首,此案就此了结。”
“微臣遵旨。”
朱元璋解决了日本使臣被刺一事后,又从案头取过一封信道:“这才是朕今晚宣你们来的真正目地,广州大士绅张如皋利用京城关系给朕写的一封信,反应广东不少县救济灾民的粮食中混有大量稻麸,民怨沸腾,朕怀疑有官员私贪救济粮,以为广东山高皇帝远,朕管不到,这件事朕已经令广东宣慰使罗子齐着手调查,但朕还是不放心,想让你们锦衣卫也同时参与调查此案,若证据确凿,可当场将赃官剥皮示众,安抚灾民情绪。”
“臣遵旨!” 蒋瓛接了命令,又回头对李维正道:“这件事情就由你们三所负责吧!”
“属下遵命。”
三人心照不宣地安排好了事情,蒋瓛便和李维正一齐告退了,朱元璋没有刻意挽留他们中的一人,待他俩退下,朱元璋却从抽屉里取出一封密旨交给身旁的贴身侍卫道:“将这封密旨交给李维正,再传朕的口谕,此事事关重大,他必须给朕拿到确凿的证据。”
侍卫答应,接过密旨便匆匆去了,朱元璋又凝神想了片刻,便暂时放下广东之事,注意力又放在批阅奏折之上。
且说蒋瓛便和李维正离开皇宫,两人便分道扬镳,蒋瓛去找冷千秋传达皇上对刺杀案的旨意,而李维正则回到锦衣卫衙门进行南下广东的准备……
他知道朱元璋让自己去广东必然另有深意,赈灾粮案不过是个幌子,正如刺杀案一样,自己早就把菊池风雅进了教坊司一事呈报给了他,后果显易见,可他却命不得妄动,任北朝使臣被杀,事后又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大兴调查,李维正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朱元璋命自己去广东调查的真实目地极可能还是和这两个日本人有关系。
他前脚刚进房间,朱元璋的贴身侍卫后脚便跟来了,他就像个木偶人一样,一进门就将密旨交给李维正,抛下一句话,“皇上给你的密旨,皇上口谕,此事事关重大,你必须拿到确凿的证据。”
然后就消失在沉沉的黑夜之中。
李维正关上了门窗,又将窗帘拉上,将门反锁了,这才取出朱元璋的密旨,上面只有一句话:‘着令锦衣卫千户李维正密查广东南海卫走私日本白银一案。’
果然是和日本有关系。
李维正闭目坐在椅中,脚高高地翘在桌子上,手轻轻地捏着自己的印堂,没有什么意外,一切都在他预料的轨道上行走,‘日本、菊池兄妹、走私白银、秦王、刺杀太子’,把这几个关键词连在一起,一切疑问便迎刃而解,很明显,这就是朱元璋升他为千户的根本原因,因为他确实是调查此案最适合的人选。
不过从朱元璋的口谕‘必须要拿到确凿证据’这句话来看,他心中其实也很矛盾,他其实打了一个活扣,就看自己怎么解开这个结了,解得好就没有事情,解不好他李维正就人头落地。
李维正不由又想起了燕王朱棣,这也是他将来要面对的一大挑战,从目前来看,历史仍然在沿着既定轨道前进,并没有因他的到来而改变什么,或许是因为他的能量太小,不足以撼动历史这艘大船,在以后的岁月里,他也许能改变什么,但无论如何,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或许,他该考虑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了。
李维正背着手慢慢来到了锦衣卫总衙后面的诏狱前,这里是大明百官闻之色变的地方,这里面充斥着各种骇人听闻的刑具,在这里被处死了数以万计的犯人,有贪官污吏,但也有无辜的官员和他们的家眷,在这里没有刑满释放的说法,都是严刑审问,然后秉承皇上的意思定案,或杀头、或流放,若定不了案就长期关押,直至受尽折磨而死去,所以大量的犯人都是挺不过受刑而死掉,每天半夜都会有来运尸体的马车。
诏狱分为地上和地下两部分,占地面积很大,各所在这里都有自己独立的牢房,按照不同案子关押人犯,李维正来到最西面三所的牢房前,今晚是一名叫陈瑛的百户当值,他是不久前才被李维正一手提拔,见千户到来,他立刻半跪下行了一礼,“参见千户大人。”
“我来看一看人犯!”
李维正背着手走进了狱中,牢房中很阴暗,充满了死亡的腐臭气息,条件也很恶劣,一间间牢房用手臂粗的铁栅栏相隔,这几年大案较少,牢房关的大多是从附近地方上抓来的贪腐官员,若地方较远,锦衣卫则当场办案、当场杀人,但大多数牢房都空关着。
或许是在锦衣卫习惯了,李维正的心也渐渐变得麻木起来,牢房里的哀求和痛苦呻吟声他也无可奈何,放人是不可能,他没有这个权力,只有蒋瓛才有权力批准放人,另外就是全国大赦了,这种情况十年也难得遇到一回,另外就是一种灰色脱身了,靠钱来买通。
这其实就是锦衣卫中的一种潜规则,一些没有定罪的人若家里有足够的钱,就会出重金收买锦衣卫官员,以乔装尸体的方式把人弄出去,在锦衣卫中备案已亡,从此换一个身份,在人间蒸发,也有锦衣卫官员看上了某个漂亮的女犯,用这种方式把人带走,像赵岳直接在抄家时把人弄走也是一种办法。
这种潜规则在明朝中后期的各个监狱中尤其盛行,明初也有,只不过并不普遍,明初朱元璋的严刑酷法对士大夫们有着强大的威慑作用,还无法在上层中形成这种灰色文化,而仅仅在底层有个案发生,相反,在权力泛滥且失去监督的锦衣卫诏狱中,这种情况却相当普遍,尤其在几年前的郭恒案和空印案时,大量的人被抓捕入狱,每天死去的人堆积在马车中被运走,根本就无暇确认是否死亡,在这种情况下就出现了一个漏洞,许多稍有权力的锦衣卫都会利用这个漏洞获取暴利,上面也睁一眼闭一眼,不断下属的财路,但也仅限于没有被定案而长期关押的人犯,定了案之人则没有人敢动。
李维正很清楚这种灰色释放,今天也是的他第一次利用。
他一直走到关周德兴案犯的牢房前,牢房有四个,两个关女眷,两个关男犯,由于周德兴案已经结束了,朱元璋已经批斩,周家的男犯几乎全部被杀,而一些相关案犯和女眷则流放云南,这几天就是在办流放手续,大部分人犯都已经被送走了,牢房里还剩下十几个女人和孩子以及七八名相关案犯。
这些女人显然都吃够了苦头,个个神情悲戚、目光呆滞,见有锦衣卫高官过来,她们都本能地躲在墙角,惊恐地望着他,李维正瞥了她们一眼便对百户陈瑛道:“这些女人都是无辜被牵连者,不要再为难她们了,明后天就把她们送走吧!”
“是!属下遵令。”
李维正又走了几步,来到另外一个牢房前,牢房里关着两名老者,皆五六十岁模样,李维正来牢房就是为了找他们,这两人都是京城中大名鼎鼎的名医,一个姓皇甫,一个姓麻,长期为达官贵人看病,他们两人由于隐瞒替周骥开堕胎药而被牵连,但他们二人罪状却没有定论,也没有人敢来保他们,换句话说,他们就要在诏狱中养老了,按照正常情况最多也就三个月的命,何况他们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在锦衣卫的严刑下能活一个月就是万幸。
两个名医都显然被打惨了,气息奄奄地躺在破席子上,他们看了无数的病人,最后却看不了自己的病,不过,李维正看中的就是他们高超的医术和对达官贵族的了解,关死在诏狱中未免有些可惜了。
“今晚有运尸体的车来吗?”李维正回头问陈瑛道。
“回禀千户,有的,再过半个时辰车就到了,我们这里有三具尸体要送走。”
李维正沉思一下便道:“这两个人我要了,今晚上将他们扮作尸体运走,悄悄送到我府上去。”
他看上了这两个名医,他这几天考虑了一个长远的计划,这两个名医在这个计划中用得着,这个计划在他南下之前就得开始开始着手准备了。
陈瑛连忙点头答应,“大人放心,这点小事属下会将它办得妥妥帖帖,不会出半点差错。”
做完这件事,李维正转身便出了诏狱,他又稍微收拾一下桌子,便回家了。
天空飘起了小雨,大街上空空荡荡,蒙蒙秋雨中已经有了一丝凉意,李维正加快速度在大街上疾行,蒋瓛命令他后天一早就出发,可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时间已经有点紧迫了,飞奔至门口,李维正发现对面停了一辆马车,几名家人等候在旁边,似乎家里有客人。
他飞奔上了台阶,管家李福开了门,李维正一边进门一边问道:“家里是谁来了?”
“是费千户的妻子来了,她来看望夫人。”
“原来如此!”李维正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对李福道:“阿福叔,我有件要紧的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李福连忙笑道:“少爷有事就尽管吩咐,用不着商量。”
李维正沉吟一下便道:“我想在北平开一家药铺,想找一个我绝对信得过的人去经营,不知阿福叔愿不愿意去。”